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,浸透了身下的锦褥。
"胎衣取得很完整。"有人长舒一口气,"快送去西厢..."
剧痛忽然转为空洞的钝痛。洛明昭感觉自己变成一具被掏空的陶俑,有寒风在腹腔里呼啸盘旋。
昏迷前最后听见的是季景离的冷笑:"用雪蚕丝给她缝合,这样的身子...往后还有用处。"
冰凉的丝线穿过皮肉时,她恍惚看见永宁侯府的海棠树下,那个曾为她跪雪刻字的少年,如今九百九十九个"昭"字在梦境里渗出血色,染红她逶迤的裙摆。
"啊——!"
洛明昭是被活活疼醒的。腹部的伤口像有把生锈的钝刀在搅动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新的血沫。
她颤抖着摸向身下,指尖立刻陷进湿冷的锦褥里——那些黏腻的猩红,是她未出世孩儿的坟冢。
"当真是...薄情啊。"
她望着空荡荡的寝殿内低笑,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一张鬼魅般的脸:干裂的唇瓣结着血痂,眼窝深陷得像两个窟窿。
这哪里还是那个让季景离甘愿抗旨退婚的永宁侯府嫡女?
当膝盖重重砸在青砖地上时,她突然想起父亲战死前说的话:"昭昭,永宁侯府的儿女,宁可站着死..."
可现在呢?侯府靠着她在相府摇尾乞怜得来的"恩宠"苟活,连母亲都只会哭着劝她忍。
她低低地笑了一声,笑声嘶哑,像是从残破的肺腑里挤出来的。
——她曾经是京城最骄傲的贵女啊!嫁给了季景离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。
洛明昭死死攥着妆匣边缘。
她真的好累,爱不动了......
这世上,她早已无路可退,只有靠自己。
再过三个月,就是万国朝拜。
那日的京城最乱,万家灯火,人潮如织,最适合......她假死离开。
“再等三个月。”她像在对自己立誓,“三个月后,相府的夫人心疾发作,死于番邦内乱。”
永宁侯府和相府不会因为她决裂,季景离可以守着阮香菱一辈子。
而她的死,皆大欢喜。
"季景离。"
她声音轻得像一缕将散的烟。
"从今往后——"
"你的山河岁月,我的碧落黄泉。"
"再不相见。"
2
话音未落,房门突然被推开。
季景离带着一身血腥气闯进来,衣摆还沾着西厢的熏香——那是阮香菱最爱的沉水香。
"昭昭——"
他跪在榻前,染血的手指抚上她惨白的脸。洛明昭闻到他指尖残留的铁锈味,恍惚想起就是这双手,三个时辰前还握着银刀剜开她的肚子。
"你今天被撞贱奴冲撞..."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眼下的青灰,语气温柔得令人作呕,"孩子没保住...太医说孩子月份大了,只有剖腹才能流干净......"
洛明昭的长睫颤了颤。多可笑啊,他竟以为她还会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。那碗红花分明是他亲手灌下去的,现在却要推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"冲撞"。
"那个贱奴已经处置了。"他撩开她汗湿的鬓发,指尖在她耳后暧昧地流连,"我们还会有孩子的。"
锦被下的手指猛地攥紧。
洛明昭偏头避开他的触碰,一缕青丝扫过他袖口的血迹——那么鲜艳的颜色,却比不过她身下浸透的被褥来得刺目。
"相爷..."她哑着嗓子开口,故意用最生疏的称呼,"老夫人让妾身去请安。"
季景离明显僵住了。这个曾经在床上娇声唤他"景离哥哥"的人,此刻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。
"昭昭..."他慌乱地去搂她,可能是刚没了孩子。